导读：

终于，HPV疫苗接种进入了国家免疫规划。在公共健康层面，HPV疫苗的普及接种是最有效的宫颈癌防控手段，9-14岁女性的接种最为优先。另外，男性的接种的获益也非常可观。

商周｜撰文

吕浩然 | 编辑

2025年9月11日，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举行“高质量完成‘十四五’规划”系列主题新闻发布会，宣布将面向适龄女性启动人乳头瘤病毒（HPV）疫苗接种服务，并将其纳入国家免疫规划，以进一步保护女性健康。

对于中国女性宫颈癌的预防来说，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。

那么，为何这一决策如此重要？接下来，HPV疫苗的接种将采取怎样的策略？旅德免疫学研究者商周参考世界卫生组织建议等资料，做进一步科普解读。

HPV：宫颈癌的罪魁祸首

宫颈癌目前是全球女性第四大常见癌症，目前每年新增患者数量占所有女性癌症患者的6.8%，仅次于乳腺癌（23.8%）、肺癌（9.4%）和结直肠癌（8.9%）[1]。据估算，2022年全球新增了大约66万宫颈癌患者，这一年因为宫颈癌而死亡的人数也高达35万[1]。在中国，2022年新增约11万宫颈癌患者，近6万女性因此失去生命[2]。

而与大多数病因复杂的癌症不同，宫颈癌的病因相对明确——90%以上的宫颈癌由HPV感染引起[3]。

那么，为什么HPV感染会导致宫颈癌？

一般情况下，人体感染HPV后，免疫系统可以清除病毒。但如果病毒持续存在、反复感染，便有可能诱发细胞癌变。至于其中的原理，简要地说，就是HPV会将它的基因整合到所感染细胞的基因组中，同时HPV所产生的一些蛋白能够让细胞内的一些抑癌基因失去活性，从而促进癌症的发生[4]。

幸运的是，并非所有亚型的HPV都会导致宫颈癌。HPV是一个大家族，有着200多种亚型，其中能够导致癌症的亚型只占5%左右。具体来说，能够导致癌症的只是其中的12种亚型，分别是16、18、31、33、35、39、45、51、52、56、58 和 59型。而在这12种致癌的高危亚型中，16和18型最为常见，大约70-80%由HPV导致的宫颈癌都可以归咎于这两种亚型的感染[3]。

知道了HPV感染这一病因，宫颈癌的预防也就成为了可能，具体的方法就是开发针对这12种亚型的HPV疫苗。虽然目前难以覆盖全部12种高危亚型，但针对最常见的16和18型的二价疫苗已被广泛应用。尽管国家卫生健康委还未透露具体的HPV疫苗接种策略，但据第一财经报道，现阶段纳入国家免疫规划的HPV疫苗，正是针对这两种高危亚型的二价疫苗 [5]。未来是否会纳入九价HPV疫苗，值得期待。

为什么是9-14岁的女性

因为价格和供给的限制，目前无法实现全民接种，优先保护哪个年龄段成为关键问题。对此，世界卫生组织的建议是：优先为9-14岁的女性接种HPV疫苗[6]。

那么，为什么是优先为9-14岁的女性接种？

一个关键的原因在于：HPV是一种主要由性接触传播的疾病。

虽然从理论上来说，其他的传播方式（比如与口腔有HPV的感染者共用毛巾）也可能会导致感染的发生，但在现实中非常罕见。一个与此相应的事实就是，女生在初次性行为之前，几乎没有人被HPV感染。因此，在初次性行为之前接种疫苗，是最有效的保护策略。

世界卫生组织之所以建议9-14岁，是因为有些国家的女性初次性行为较早。而在中国，初次发生性行为的年龄相对较晚，所以最优先的HPV疫苗接种年龄也就可以做相应的调整。

当然，这并不意味着已婚女性或已发生性行为的女性就不能接种HPV疫苗。她们仍可通过接种获得一定保护，只是效果可能不如“未感染时”接种那样显著。原因是她们可能已经被高危型HPV感染，而疫苗的接种对已经发生的感染没有保护作用。

一项来自瑞典的研究就发现，对于在17-30岁之间完成HPV疫苗接种的女性来说，她们患上宫颈癌的风险约为未接种者的一半，即保护效率大约是50%左右。而对于在17岁之前完成接种的女性来说，她们患上宫颈癌的风险就只有未接种者的八分之一，疫苗的保护效力高达近90%[7]。

也许有人会问：如果一对夫妻始终保持专一，没有婚外性行为，是不是就不需要接种了？

从理论上来说的确是这样，但在现实生活中，即使只有一个性伴侣的个体，也依然有较大的概率被HPV病毒感染。一项来自美国的研究就对现实中一个人一生被HPV感染的概率做出了一个估算：

对于终生只有一个性伴侣的人来说，他们一生中被HPV感染的概率是58.4%，这主要是因为他们的性伴侣可能有多个性伴侣；对于有两个性伴侣的人来说，这一概率会上升到78.8%；如果一个人有3-6个性伴侣，被HPV感染的概率就会进一步上升到90.9%；假若性伴侣的数量在7个以上，感染HPV的概率就几乎是百分之百[8]。

因此，在公共健康层面，HPV疫苗的普及接种仍然是最有效的宫颈癌防控手段。

男性接种HPV疫苗同样有益

既然HPV是通过性传播的，那么通过对男性进行接种，是不是也可以减少女性HPV的感染，从而预防宫颈癌的发生呢？

答案是肯定的。男性接种HPV疫苗不仅可以直接预防自身患上多种HPV相关癌症，还能间接帮助女性预防宫颈癌。

HPV感染皮肤和黏膜，所导致的并不只有宫颈癌一种，还有同样只影响女性的外阴癌和阴道癌、只影响男性的阴茎癌，以及同时影响两性的肛门癌。另外，除了导致生殖器部位的癌症，HPV还会感染口腔和咽喉部位（主要通过口交以及与口腔已感染HPV的人接吻），从而导致口腔癌、口咽癌和喉癌。宫颈癌之所以更受重视，主要是因为它的发病率最高。

下图总结的就是中国人群中HPV相关的各种癌症在两性中的发病率[2]：

图片HPV相关的癌症在中国的发病率。作图：商周，数据来源：参考链接[2]

从上图中可以看出，在每十万中国女性中每年新增宫颈癌的病例数是15.6，远远高于其他HPV感染相关的癌症。但值得注意的是，口咽癌、口腔癌、喉癌这三种癌症的发病率之和在男性中是女性中的两倍以上，三者发病率之和在男性中达到了6.58，接近女性宫颈癌发病率一半的水平[2]。在美国，男性口腔癌、口咽癌和喉癌的患病率之和更是与女性的宫颈癌的发病率相当[3]。

所以，对男性进行HPV疫苗的接种，也是一项公共卫生部门需要考虑的问题。

因为HPV疫苗在预防宫颈癌以及其他HPV导致的癌症中具有重要作用，世界上很多国家都将这一疫苗纳入了国家免疫规划的范畴。2007年，澳大利亚为女性启动了全国性的 HPV 疫苗接种，成为了第一个将HPV疫苗纳入到免疫规划的国家。截至2025年2月，在世界卫生组织的194个成员国中，已有148个国家将HPV疫苗纳入了国家免疫规划，其中有76个国家还同时向男性提供了免费的接种[9]。

2025年，中国终于迈出了重要一步，成为第149个将HPV疫苗纳入免疫规划的国家。当然，笔者同很多人一样，也期待中国能成为第77个为男性提供免费HPV疫苗的国家，进一步构建全民防癌屏障。图片

参考文献：

[1] Bray et al. CA Cancer J Clin. 2024;74(3):229-263.

[2] https://hpvcentre.net/statistics/reports/CHN_FS.pdf

[3] https://www.cdc.gov/mmwr/volumes/65/wr/mm6526a1.htm#print

[4] Münger K, Howley PM. Virus Research. 2002; 89 (2): 213–28.

[5] https://www.who.int/news-room/fact-sheets/detail/cervical-cancer

[6] https://www.yicai.com/news/102819254.html

[7] Lei et. al Engl J Med 2020;383:1340-1348

[8] Chesson HW et.al Sex Transm Dis. 2014;41(11):660-4.

[9] Han et al. eClinicalMedicine. 2025 Jun 9;84:103290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