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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0多年前,超声波化运动在国内,引发了一时的狂热。超声波化运动不仅是“技术革新、技术革命运动”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,也是科学技术领域“大跃进运动”的典型。科学家本该是最理性、最冷静的,为什么也会容忍在本领域推广如此荒唐的东西,并有那么多人推波助澜?

 

 

 

熊卫民(中国科学院自然史所副研究员)

 

 

 

50多年前,我们国家发生了一件奇特的事情:各省市、各行业的数以千万计的国民,在各级党组织的领导下,放下手头正在忙碌的工作,紧急推广、使用、和试验一个新技术——土超声波(当时简称“超声波”,以下沿用该简称)。

 

 

 

从化学工厂到物理实验室,从医疗到烧锅炉,从蒸饭到喂猪,但凡工作、学习、生活的领域,无处不用超声波。而据说超声波产生的效果也很神奇:“超”了之后,生产速度增加数十百倍、汽车节油百分之五六十、空气中的氮气能在常温、常压下变成氮肥、人病兽病瞬间自愈、一直不下蛋的老母鸡马上产出大鸡蛋……它哪是什么罕为人知的“超声波”,分明是无所不能的“超神波”。为了避免如此神奇的技术被“美帝”、“苏修”等偷走,中央两次下文强调保密。相关的论文、书籍一律禁止公开发表,谁外传相关资料谁就会受到党纪国法的严惩。

 

 

 

当然,推广这个神奇的东西也是需要付出的。工厂需要修改生产流水线,实验室需要改变实验设备,锅炉房需要改造锅炉,就连制作超声波头,也把暂时“闲置”的机器、设备上的管子一扫而空。这当然会让一些人心痛,但没有什么人敢于阻止,因为,超声波化运动被认为是“全党办科学”、“全民搞科学”的标志,不这么做就是落后,就会挨批。

 

 

 

但自然是按科学规律来运行的,而科学规律并不像某些领导人所想象的那样,会随人们的意志而改变。在努力数十天或几个月之后,人们发现,超声波并没有某些人所宣称的那些功能,而推广它所造成浪费和破坏则十分巨大。此时,包括北京在内的各大城市也随着农村陷入深度饥荒,人们实在没有体力再干这种劳民伤财的蠢事了。于是,作为“大跃进”最后狂热之一的超声波化运动偃旗息鼓、不了了之。

 

 

 

超声波化运动不仅是“技术革新、技术革命运动”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,还是科学技术领域“大跃进运动”的典型。但由于前述的保密要求,与农业、工业领域的“大跃进运动”典型——亩产万斤粮、九千万人上山用“小土群”土法炼钢不同,尽管参与者甚众,还有一些人写过回忆文章,人们对这个运动的缘起、经过和结局,还知之甚少。农民、工人文化水平低、不懂科学、被唯意志论狂热所煽动可以理解,科学家本该是最理性、最冷静的,为什么也会容忍在本领域推广如此荒唐的东西,并有那么多人推波助澜?群众路线是中国共产党的“三大法宝”之一,在战争年代曾经无数次克敌制胜,超声波化运动貌似也是从群众中来,到群众中去,为什么它却如此失败?科学创新、技术革命究竟有没有门槛,能不能发动群众,通过大轰大嗡的方式来进行?与群众路线对立的到底是“专家路线”还是一言堂?专家在国家体制中该处于什么位置?权力和真理应是何种关系……这些问题都值得深思。

 

 

 

笔者在研究中国科学院院史之余,从北京市档案馆、上海市档案馆、中国科学院档案馆中读到了一些当时的文件,并对多位当事人做了访谈,因而对此运动的端倪有所了解。现将近年来的研究所得,写成了《1960年的超声波化运动》一文,受“赛先生”邀请,这里陆续连载,与读者分享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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